悉。戲。方。塊：第十七回【戲聞收音機系列】
＜不只是虛構——時事與戲劇的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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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之神》宣傳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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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迷
5
September 2011
在九一一事件將屆十週年的此刻，美國各大媒體紛紛回顧這樁堪稱是二十一世紀最難解的當代悲劇。十年前，新聞鎮日不斷重播美國世貿大樓墜毀的畫面，一時間全世界都目睹美國遭到重創的慘烈程度；十年後，傷痛和恐懼逐漸獲得平撫，於今回顧，九一一事件依舊籠罩著一團迷霧（關於九一一事件發生後的概述，有興趣的讀者請參閱「悉戲方塊」第一回）。
事件一旦發生，總是會衍生出更多的事件，進而曝露出更驚人的議題。
我們從新聞媒體的報導了解這起猶如災難電影的事件，我們知道九一一事件後，美國宣稱為了擊潰恐怖主義，開始進攻阿富汗、伊拉克，啟動「反恐戰爭」，後來甚至爆發美軍虐囚的醜聞。然而，號稱隨時掌握最新資訊的新聞報導並沒有質疑當時的布希政府利用媒體大肆宣傳反恐戰爭的合理性及合法性，也沒有揭露美國政府頒布「愛國者法案」（the USA PATRIOT Act），為了防範恐怖主義，擴大了美國警察機關的調查、搜索的權限，侵害美國公民的隱私和自由。
值得慶幸的是，當真實的事件挾帶豐富的戲劇成分出現在各大新聞頭條的版面，劇作家並沒有隨著媒體的偏頗報導起舞，反而以劇本創作填補新聞所遺留的空缺。本週要介紹薛普（Sam Shepard）於2004年推出首演的《地獄之神》（The God of Hell）正是箇中佳例。
《地獄之神》全劇分為三景，薛普將故事的背景設定在美國的威斯康辛州的郊區。第一景描述從事牧場工作的法蘭克（Frank）與艾瑪（Emma）夫婦倆平靜的鄉居生活因為法蘭克多年不見的朋友海恩斯（Haynes）忽然前來投宿，意外地被捲入一連串的事件中。海恩斯的來歷和神秘兮兮的舉動，讓夫婦倆認為他應該是政府單位的研究員，來到威斯康辛避風頭。隨後，這個家庭卻遭到陌生人入侵：當海恩斯還在睡夢中、法蘭克出門照顧牛群、艾瑪正在準備早餐時，一名西裝畢挺的推銷員瓦許（Welch）忽然來訪，一面推銷做成美國國旗的手工餅乾和其他宣示愛國情操的道具，一面探聽艾瑪家的私事、家裡有幾間房間，甚至詰問艾瑪他們家的地下室是否有人居住。瓦許反客為主的逼問讓艾瑪驚嚇不已，決定搖鈴呼叫丈夫回家應付這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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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由 Lou Jacob 執導的《地獄之神》世界首演。
圖中者為瓦許，此角由 Tim Roth擔綱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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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景發生在隔天早上。法蘭克外出工作，海恩斯與艾瑪邊喝咖啡邊聊天。當艾瑪提到海恩斯的秘密工作時，海恩斯忽然情緒失控，要求艾瑪不要再聊這話題。為了不要再額外生枝，海恩斯打算回到地下室，艾瑪卻求他留在樓上繼續和她聊天。艾瑪告訴海恩斯昨天有陌生男子來到家裡推銷餅乾，問奇怪的問題。海恩斯正詢問艾瑪當時如何回應，似乎知道神秘男子所為而來。沒想到門鈴聲忽然響起，海恩斯立即躲回地下室，獨留艾瑪孤身應門。艾瑪一聽到上門者又是瓦許，態度強硬地下了逐客令。不過，瓦許不只無動於衷，還開始進入地下室搜查，逼得海恩斯不得不現身。從瓦許和海恩斯的對話，我們隱約得知兩人是聯邦調查局的探員；海恩斯在某事件發生後，決定脫離情治單位，瓦許一路尾隨，要帶海恩斯回去接受一連串的暴力懲罰，繼續追蹤海恩斯遭鈽（plutoium）汙染而發出藍光的身體。
第三景發生在當天傍晚。法蘭克終於回家了，不過他身穿西裝，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他告訴妻子他賣掉牛群，瓦許即將在他們家召開會議。艾瑪反應激烈，打算報警處理卻不得到法蘭克的支持（法蘭克遭到洗腦）。隨後，瓦許從地下室走出，要艾瑪配合一切要求，並拉扯手上的繩子要海恩斯走上樓來，只聽見地下室傳來海恩斯慘烈的哀號。艾瑪看見海恩斯的生殖器上綁著繩子，指責瓦許的行為是「不當刑求」。瓦許卻不以為意，開始銬問海恩斯，甚至不讓他喝杯水。最後，瓦許命令海恩斯和法蘭克小踏步出門穿越平原，他的手下會在路上接應他們。接著他交代艾瑪要好好整理房子，迎接他整個部門前來開會後，便轉身離去。艾瑪看向窗外，先是不發一語，然後呼喚丈夫的名字，瘋狂地拉鈴想要召回法蘭克。全劇在鈴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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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以往，薛普以特有的黑色幽默嘲諷美國的父權形象。薛普在受訪時提到，他視《地獄之神》為一齣諧擬「共和黨的法西斯主義」（Republican fascism）的鬧劇，並且堅持讓這個劇本在2004年11月2日的總統大選前推出，反諷布希政府的意圖，不辯自明。《地獄之神》的若干場景暗示了當時引發諸多批評的美軍於「阿布格萊布監獄」虐囚的暴行以及布希政府利用民眾的恐懼將政府的權力無限上綱的行徑。
面對真實上演的戲劇化場景，薛普選擇用鬧劇的形式包裝，以一個虛構的中西部家庭遭政府調查單位入侵，藉由喜劇的滑稽、不合理處亦能言之成理的成分，凸顯布希政府漠視民眾的隱私權和思想自由的人權，一味擴大政府的權力。薛普轉化時事議題，透過虛構的戲劇向現實政治提出批判，讓譏嘲的力道在笑聲中更反襯出政府的法西斯霸權。虛構的家庭故事因而成為一則警世意味濃厚的家國寓言，虛構的劇情與現實的時事在此相交，產生了媒體報導所沒有的帶有反諷的觀看距離。
延伸閱讀：
〈當九一一、恐怖分子成為戲中場景——展演時事的嘗試〉http://genesis-ensemble.blogspot.com/2011/05/1.html
Shepard, Sam. The God of Hell. New York: Vintage,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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