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2日 星期三

悉戲方塊:#39--〈最強烈的不安才是關鍵——昆普訪談(上)〉



悉。戲。方。塊:第三十九回【魔術師的箱子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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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強烈的不安才是關鍵——昆普訪談
 

Sierz撰寫昆普劇作的研究專著




翻譯
21 Feb 2012

前一回「悉戲方塊」向各位讀者介紹了昆普這位英倫劇作家,本週要分享的是昆普的訪談。這篇訪談是由撰寫《馬汀‧昆普的戲劇》(The Theatre of Martin Crimp, 2006)的作者希爾茲(Aleks Sierz2006年二月及三月期間進行的深度專訪
這篇訪談對於想要瞭解昆普對於劇本創作的觀念以及他對自作的看法,助益良多。讀者可以隨著希爾茲一起探看昆普的戲劇創作之路。






長期關注英國當代戲劇發展的Aleks Sierz

希爾茲︰你的戲劇創作之路從「橙樹劇院」開始。你當時受到哪些人的影響﹖
昆普︰(頓)對我而言,回顧過去,很明顯地深深受到貝克特(Samuel Beckett)的影響。當然,這是相當危險的影響,不過,在某些方面還算是不錯的。至少比沒受任何人影響還好得多。(頓)同時,我認為比較偏個人的東西已經出現在少作裡面——也許這不會是最正確的字眼,但是我會稱之為嘲諷(satire)。綏夫特(Jonathan Swift),想當然,又是一個我向來欽佩又時常閱讀的愛爾蘭作家。

希爾茲︰Living Remains這個劇本似乎經過好幾個版本的草稿而來。你是絕不會帶著草稿出現在工作坊的那種劇作家。
昆普︰(笑)帶著只完成一半的東西現身,這種念頭在我心裡從來就沒出現過,現在也是如此。問題不是出在工作坊。但是,你的態度必須堅決而老練,才能從中獲益。當時,我幾乎沒看過什麼戲。所以,在橙樹劇院開始寫劇本的時候,我把劇本當作樂譜來看。而我對觀眾的期待就只有好好跟著它——還有彈奏出音樂。

希爾茲︰這個比喻很好——
昆普︰的確是相當不賴的比喻。(頓)因為演員的工作顯然比觀眾還要複雜,和音樂家比起來,演員需要做的比音樂家更多。如果樂譜上標示「強音」,而某個人的樂器是鋼琴,還蠻容易修正的,但是表演就複雜得多;你的經驗愈多,你就更瞭解到也許選用「像鋼琴般的」這個形容詞會比「強音」來得合適。

希爾茲︰(笑)那麼,其他的影響呢﹖
昆普︰不要忘了我在約克郡(backwater, Yorkshire)度過青少年時期。從學校圖書館的戲劇館藏之中,我讀了貝克特,以及許多尤涅斯科的作品。我是尤涅斯柯的忠實粉絲,所有他寫的各種奇怪故事,例如︰《課堂驚魂》、《新房客》(The New Tenant),還有一個關於Macbett這名人物的劇本,我都在學校裡演過了。但是,我完全沒注意到新潮流——

希爾茲︰廚房水槽劇Kitchen sink按︰盛行於六、七○年代,寫實地描寫勞工階級生活的戲劇,因場景多為廚房而得名)﹖
昆普不是那種,而是邦德風格Bond-type,按︰Edward Bond向來關注人性、社會困境、戰爭等現實問題的劇本憤怒劇angry plays、政治劇,這些是我很晚才發現的。因此,現在看來,我是從一個相當奇怪、與主流隔絕的地方走過來的。我當時讀了尤涅斯科的英譯劇本、侯博—葛利耶(Alain Robbe-Grillet)、莎侯特(Natalie Sarraute),這些我在約克書店和影帶店找到的書。這些東西,我不是每次都看得懂,但是它們在我的潛意識裡留下了影響。就英國戲劇而言,我和任何一位同期的劇作家之間,確實存在著多達十年之久的隔閡。

The Treatment劇照

希爾茲︰從一開始,就展現了你對殘酷與控制的興趣。這個部分你本身有多少自覺
昆普︰我不認為我有。具體來看,殘酷是一種本能——你願意接受這種看法的話(笑)。對我來說,對話本身就具有殘酷的特質。人與人的交談,本來就存在著某種殘酷的東西。我不清楚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我童年時看到父母吵個不停的記憶,可能跟這個有關。

希爾茲︰在早期的劇作裡,你創造了荒謬主義式的世界……
昆普︰嗯,是可以這麼說。我不知道它是否可以用「荒謬」來形容(頓)。我想我會用你剛剛說的詞︰殘酷的。這是個殘酷的世界。假使你要為這種已經被定形的殘酷,找出前身,也許潑佐(Pozzo)對待Lucky的方式會是相當貼切的例子而這樣的模式在三個作品中得到延伸——避免透露人物的姓名——競賽遊戲的意識。這是我最近在Fewer Emergencies這個劇本裡重新發現的

Dealing with Clair 排練照
希爾茲︰這種遊戲相當邪門——像是劇中的牙醫有充分的理由拒絕替患者上麻醉藥
昆普︰是啊,但是——你想想——那可是我的牙醫告訴我的。我還記得他說,局部麻醉是不好的,因為那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傷害,一旦情況失去控制,而我如果又無法及時反應,比如說鑽牙鑽得過深的時候。所以我在早期劇作呈現的並非是荒謬的幻想——而是有實際的觀察作為核心。我最近把牙醫折磨我多年的補牙填料弄壞了,最後我也失去了牙齒——不過是還剩下一些。
希爾茲︰光是聽起來就覺得很痛。不過至少是種解脫。在這些劇本裡,女性的觀點就已經以奇妙的方式呈現了,你當時有意識到這一點嗎﹖
昆普︰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察覺到。現在,你既然提到了,就讓我想到我時常瞎闖碰到一些主題,卻沒有注意到它們彼此交錯的許多枝節。而當你還年輕的時候,這也許是件好事。我過去的作品往往出於直覺。從另一方面來看,就拿Definitely the Bahamas(按︰昆普於1986年創作的廣播劇)劇中Marijka的獨白當例子好了,就是為了表達出女性觀點的刻意設計。你也可以這麼說,這個人物與創作者一起合作,(按︰配合腳本的設計)。在劇本裡,有一對傷心的夫妻深信他們的兒子很優秀,優秀到所有的女人都一定會愛上他;然後換工者卻說出了讓兒子崩毀的一番話,並且讓他看清自己不過是個惡劣的作品。

希爾茲︰有趣的是,你第一個就是一段女性的獨白,而在Definitely the Bahamas裡頭也有一段女性獨白,然後在Four Attempted Acts劇也有,這些獨白都相當具有說服力……
昆普︰嗯,你必須問問女性觀眾的意見。不要忘了,女性獨白是男性文學在形式方面的重要傳統之一,在為數眾多的典範當中,最著名的應該是Molly Bloom的創作。當然還有,《快樂的日子》(Happy Days)、《落腳聲》(Footfalls和《非我》Not I所以,當一個男人選擇寫一段女性獨白,事實上通常都是另有所圖。

(待續︰…)



原文出處︰“The Question is the Ultimate in DiscomfortMartin Crimp in Conversation with Aleks Sierz”. New Theatre Quarterly, Vol. 22, Issue 4, November 2006, pp. 35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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