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戲。方。塊:第十三回【立方世界系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名與無名之間——庸‧佛斯的《名字》
〉
文|成
2011.8.10
本週要介紹的劇本是庸‧佛斯的《名字》(Namnet; 英譯The Name),這齣戲在1995年首演於卑爾根的國家劇院(Den
National Scene),導演為庸森(Kai
Johnsen)。《名字》雖然是佛斯的早期劇本,但其中諸多特色都在之後的作品中延續了下來。
本劇共分為三場,場與場之間是透過燈光亮暗來區隔。全劇的場景都是在女孩貝雅特(Beate)的家中發生,時間點則從下午到傍晚。第一場是由貝雅特的獨白開場,觀眾得知她已經有孕在身,且正在等待孩子的父親「男孩」的到來。男孩到了貝雅特家之後,兩人開始交談,貝雅特表達不想待在家中(貝雅特已經離家許久),男孩則表達即將與女方父母見面的焦慮,雙方雖然彼此交談,但其實各自憂心,不見交集。不久後,貝雅特的姊妹上場,她並不知道貝雅特會回來,同時貝雅特從姊妹口中得知,父親對自己懷孕一事一無所知。同時,她的姊妹提到了另外一個人畢亞涅(Bjarne)也回家了,他是貝雅特的童年朋友。不久後,母親回家,他對於男孩的在場表達不安,而之後父親也回來了,父親對於男孩則幾乎視若無睹。直到男孩離場,父親才開始詢問男孩的身世,但母親與貝雅特姊妹都表示一無所悉。
第二場主要是貝雅特與男孩的對話,男孩表達出自己在貝雅特家並不受接納,貝雅特則抱怨男孩從來沒有正視過她,兩人之後繼續談到同居一事,但兩人都擔心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接著兩人談到了小孩,並且在命名上爭論許久。除了憑空命名之外,兩人也討論了用祖父母的名字命名,但卻沒有具體結果,貝雅特希望小孩出生前就有一個名字,但男孩卻希望看到小孩之後再給予名字,男孩甚至說小孩可以叫做「畢亞涅」,也就是貝雅特的童年朋友。接下來,男孩發表了一大段對於嬰兒的看法,他認為嬰兒在出生前都會聚集在一個地方,他們會觀察他們的父母,還有家庭以及社會,雖然他們不能夠選擇自己誕生的地方,但是他們對於世界早已有所感覺,並有好惡判斷。第二場的最後母親進場,貝雅特與男孩則決定要到附近的山丘去散步。
第三場開頭是貝雅特的父母在交談,父親在此時才得知貝雅特懷孕的消息,兩個人雖然談到男孩,卻叫不出名字,也沒有要進一步討論男孩的意圖。父親擔心貝雅特是否有經濟能力養育小孩,母親則抱怨父親自己對於養育小孩從未著力。不久,貝雅特與男孩淋濕著進來,他們與父母談論著天氣,卻一直沒有觸及到小孩的事情,只有在父親要去休息前,給了貝雅特一些錢。隨後姊妹進場,他說畢亞涅要來拜訪,在此之後的言談間,可以得知貝雅特還有一名姊妹安妮(Anny),但她也已長年在外。直到畢亞涅進門,一家人對畢亞涅都表示熱切的接待,與男孩形成對比。這一場,男孩幾乎進門之後就保持沉默,逕自看著書,直到畢亞涅進來之後一陣子,他就說他要走了。沒有人知道男孩是否會回來,但是,女孩最後和畢亞涅說,如果男孩沒有回來,小孩可以取名叫作畢亞涅。最後畢亞涅也表示離意,結束時,舞台只剩孤單的貝雅特。
從以上的劇情梗概得知,《名字》這個劇本的進展相當靜態,劇本一開始丟出的懸念:「孩子該怎麼辦?」並沒有得到解決,貝雅特與男孩回家,以常理來看應該是要與家人溝通養育小孩一事,但是貝雅特的父母卻迴避了這個問題,同時父母也無心認識初來乍到的男孩。在貝雅特與男孩討論小孩的時候,卻也往往以失敗告終。最後畢亞涅進來,雖然是一個三角架構,卻也沒有激起更多的衝突,對於貝雅特與畢亞涅的熟稔,男孩最終似乎是已經放棄要融入貝雅特的家,而選擇離開。劇情的懸念從開頭到結尾都沒有獲得解決,甚至是大幅的討論,那麼佛斯究竟在劇本中寫了什麼?
佛斯的劇本,如前兩週介紹,並不著重在情節經營,而是在語言的編織上。在這個劇本,可以發現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副歌」(refrain),雖然角色之間彼此有對話,但這些對話往往會被自己或對方打斷,而插入自己的副歌。這些副歌表現出角色所執著的焦慮,例如貝雅特的副歌就是「你對此一點都不關心」,只要與男孩對話時,這個副歌就會不斷出現,貝雅特已認定兩人關係無從挽救,而男孩也未曾試圖辯解。男孩的副歌則是「他們並不喜歡我」,表達出被女方家庭接納的渴望與挫敗。母親的副歌有「妳就要成為母親了」,之後還有「我的身體好痛」,一方面對貝雅特講「妳就要成為母親了」,但母親本身並沒有要進一步討論如何成為一個母親,第三場的副歌「我的身體好痛」,這種生理的痛苦更像是內在痛苦的外化,令旁人焦躁不安。父親第一場的副歌是「我要找東西吃」,第三場的副歌是「我要去休息了」,兩者皆表現出工作過後的疲累,並且以生理需求的優先性來回避家庭人際等問題。至於貝雅特姊妹的副歌則是「我們來玩牌」,但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搭理他。畢亞涅並沒有特定的副歌,因為他與貝雅特家族已經熟稔,他沒有特定的焦慮,他的到訪明顯是要試探貝雅特,看與他之間是否有舊情復燃的可能。
因為「副歌」的安排,讓整個劇本的前進猶如一個螺旋,會在前進的同時又回到原點不遠處,如此反覆升降。副歌的使用,也使得主要的對話持續中斷,讓人無法摸透角色心思,只能在斷簡殘篇中推測其心緒線條。
最後,回到劇名「名字」來看,究竟佛斯想要表達什麼?在本劇當中,只有貝雅特與畢亞涅有名字,男孩是沒有名字的,劇中的父母雖然有意識到他們不知道男孩之名,卻也無心追問,暗示著他們無意接納男孩,無意給這個外來的陌生人一個可以辨識的名字。另一方面,貝雅特與男孩在爭論小孩名稱時,男孩無意給未出生的小孩命名,但是貝雅特卻急於給小孩一個名字,讓小孩在未出生的時候在家庭就佔有一席之地。這裡其實也是劇中的曖昧之處,貝雅特急於接納新生命(命名等同接納認可),男孩卻游移不定,他似乎在被貝雅特家族排除之後,對於新家庭的成立也不太肯定。
至於為何貝雅特父母不接受男孩,男孩最後為什麼選擇離開,又貝雅特如何面對自己的未來等問題,在劇中都無法覓得答案。如同「副歌」不斷出現又消失,佛斯劇本是由不同人物的當下組合關係帶出主題,佛斯本身並無意從頭到尾去廓清這個主題還有解決方案,一切都留待觀眾與讀者去解讀。
Christian Colin於2002年所執導的《名字》劇照
|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