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戲。方。塊：第三十四回【立方世界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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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入化外的交易地——戈爾德思的《西邊碼頭》
文｜成
2012.1.12
上週介紹過戈爾德思的《黑人與狗的鬥爭》之後，本週要進入戈爾德思的下一個劇本《西邊碼頭》（Quai Ouest）。這個作品1985年出版，首演於1986年，但是戈爾德思從1982年即開始構思，其靈感來自他旅居紐約時的經驗：在哈德遜河畔的廢棄碼頭，他找到了戲劇場景的來源。雖然立基於具體的個人體驗，戈爾德思仍強調自己的劇本並不指涉到特定的時空環境，對他來說，他要的是屬於自己創造出來的詩意空間。而在《西邊碼頭》這個劇本內，這是一個「非法交易」的空間，劇中每一個段落都是以「交易」為主軸。
這個劇本分成六個段落：
劇本開頭是莫里斯（Maurice，六十歲男子）和他的同行人莫妮克（Monique，四十二歲女子）開車到西邊碼頭，原因是因為莫里斯想要跳河自殺。莫里斯說想要到碼頭的另一邊，因為那裡才有石頭可以讓自己沉到河底，於是他跟查理（Charles，二十八歲）進行交易：他將名貴的打火機、勞力士都丟了出來，請求查理讓他到另一頭。查理和另一個黑人阿巴德（Abad，三十歲）其實早已注意到莫里斯的行蹤，他們都認為莫里斯來此地別有目的，但莫里斯聲稱自己因為污掉了教會的財產，名譽掃地才想尋死。阿巴德不同意莫里斯死在此地，因為屍體浮上來的話會引來警察。
第二景開頭是法克（Fak，二十二歲）要引誘克萊爾（Claire，十四歲，查理的妹妹）到倉庫裡去，但是克萊爾堅持不從，法克拿出莫里斯的名貴打火機作為交易物（至於法克如何取得，劇中並無特別交待，應該是第一景結束時莫里斯有跳河，東西散落的緣故），但是克萊爾卻說：給就是給，不應該要求回報。此時莫妮克出現，她知道車鑰匙在法克手中，但是法克並無意交出。隨後查理進，克萊爾點出查理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希望查理也帶走自己，但是查理只打算自己一個人逃離這個地方。之後查理與法克交易，查理用自己的妹妹交換了法克的鑰匙。第二景最後，查理的媽媽西瑟里（Cecile）出現，她希望自己是查理逃離計畫的一部分，她並質問查理，難道不希望回到寧靜的故鄉（西瑟里是印地安人）：
西瑟里 （前略）你都沒有想過要回到我們的故鄉嗎？在那裡生活會比較容易，在那裡你不會是一個異鄉人，在那裡人們說著你的語言，在那裡你會感覺到榮耀。
第三景開頭是查理與阿巴德的交易，查理說雖然一直以來兩個人都是夥伴關係，但是如果要作更大的生意，就必須要分道揚鑣，查理應該向阿巴德要錢，最後阿巴德也給了查理錢。（阿巴德全劇皆保持沉默，他的行為動機無法從對話得知。）之後莫妮克出現，查理和莫妮克一起查看車子的情況，莫妮克雖然一直對查理示好，但是查理說自己不會和女人相處，最後他將鑰匙還給了莫妮克，要她和莫里斯離開。燈光變化之後，西瑟里出現與阿巴德說話，她說阿巴德將不幸帶到這個地方，她說阿巴德是黑暗的開始：
西瑟里 （前略）你沒有母親，沒有父親，沒有種族，沒有出生，沒有語言，沒有名字，沒有上帝，沒有護照，有的只是接連不斷的不幸。因為你，詛咒進入到我們的家庭，它爬上階梯，在門前毀壞，那就是不幸的起源，金錢終結的起源，黑暗的起源。
燈光變化後，是法克與克萊爾的對話，法克希望克萊爾和自己有一個共同的欲望，克萊爾雖然抗拒法克的進攻，但最後卻仍舊上鉤。
第四景，莫妮克和莫里斯討論車子的情況，莫里斯想要儘快離開這個地方，才發現車子的輪胎已經被刺破了。（是西瑟里所為）莫妮克此時開始指責一切都是莫里斯的錯，才讓兩個人受困於此，莫妮克她甚至不知道該拿什麼跟碼頭這邊的人交易，才能順利離開。西瑟里說莫里斯跟莫妮克一定要付出才可以離開，莫里斯則說自己不想再談論金錢了。第四景最後，查理的父親羅道夫（Rodolphe）出現，他把自己的槍交給阿巴德，他說，一個人為了生存下去「必須要殺死兩個人，因為一個人不會死兩次。」他同時指示阿巴德殺了莫里斯。
第五景開頭是莫里斯堅持要莫妮克交出車鑰匙，但是莫妮克卻說必須要走路才能離開。之後法克出現，他想用勞力士交換莫妮克，但是莫妮克拒絕，她說她會付錢或是把車子給法克。不久後，阿巴德帶著槍出現，最後殺死莫里斯。第五景最後，查理回去找羅道夫，希望得到父親的祝福，但是羅道夫非但不給查理祝福，甚至詛咒他：
查理 我只希望你記得我。僅只而已。你總是跟我說，想要不死就是要被記得，即使是在你這樣的老腦袋裡面。你不應該否定這一點，你不能否定這一點。
羅道夫 當然我可以否定。我已經遺忘了一切，我沒有回憶，我已經遺忘你了。
第六景很短，主要是最後阿巴德發現莫里斯的屍體浮上之後，開槍殺死了查理。
《西邊碼頭》全劇如上述，每個場景都是以「交易」為主軸。以查理來說，為了逃出這個讓他虛耗青春的地方，他用妹妹交易了車鑰匙，後來又說服阿巴德將錢交給他，最後他則以生命為代價償還。以莫里斯來說，他為了彌補自己的貪污，而必須尋求死亡來償還，陷入了化外的交易之地而使得求死過程充滿曲折。莫妮克也是意外進入此地，她也不斷以調情方式面對查理與法克，試圖透過種種交易找出逃離的路徑。法克顯然是最擅長交易的角色，他不僅迅速收集對自己有利的籌碼，也擅長透過語言的進攻來取得獵物。至於年輕的克萊爾，不但成為交易的籌碼，她所謂的「不求回報」的交易觀則直接點出她的天真。至於羅道夫與西瑟里，則像是兩個充滿執念且受困的靈魂，他們不但無法脫離廢墟，甚至強拉住自己的子女，並且對闖入者不懷好意，就像是西瑟里對莫里斯的看法：「他必須有所付出」，就點出了屬於西邊碼頭此一化外地的「規則中的規則」：交易。而交易物從具體的名錶、車鑰匙到童貞、性命、難以名狀的欲望、執念等等，有得必有所失，戈爾德思透過一對闖入者帶我們進入了他所建構的化外之境，而他所建構的規則，則無異於是他指陳這個世界的真實所在。
（Jean-Christophe
Saïs於2002年執導《西邊碼頭》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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